无题

他们一同长大,两小无猜,最后一个去了天策府,一个去了雁门关。
任务繁重,交通不便,到头来他们只看过一次对方长成大人的样子。

那天策裹着牦牛毯蹲在火炉边,一个劲儿地呵气搓手,往脸上捂一捂再放下来,双脚也不住地向热源凑。
“诶哟我说,这儿也太冷了吧,你怎么熬过来的?”堂堂天策军被冻的龇牙咧嘴。
“这还冷?”苍云瞟一眼过去,坏笑。
“你丫又吹牛!从小到大就没变!”天策瞪回去,“唉,冷死了。”
“……你也没变。”他回头看他一眼,微微一笑,钻出帐篷。回来的时候手里一壶酒,两小盅。
“哟哟哟有酒,知我者兄弟也,快拿来!!”天策亮了眼睛扑上去,却被苍云夺过去了,“吃冷酒不好。”
“切,娇气。”
“你也不看看这是在哪儿。”
天策撇撇嘴不再说话,只盯着苍云热酒。
“……你明天就要走了?”他低头摆弄着酒壶问道。
“是。”对方却还是紧紧盯着那酒壶。
“就不能多留一天?”
“军令如山。”
“你就没听过‘将在外,军令有所不受。’?”
“没。”
“你…”“哎你废话怎么这么多,酒热好了没有!”

一盅接一盅,大半壶下肚,暖意热烘烘地囤在肚子里,脸上也起了色。
聊了从前,聊了现在,聊了将来。
似乎说话也不利索了。
天策稍微掀开了一点帐篷厚厚的门帘,冷风一下子窜进来,缓解了些燥热。
他又坐了下来,眼睛却看向外面,“酒,真好,烈。”
“…………嗯…”
“记得,那诗吗?”
“葡萄美酒…夜光杯,欲饮琵琶马上催……这酒,倒算美了,可惜没夜光杯。”
“马上催也有……可惜没夜光杯,唉,可惜啊。”
“你说,欲饮琵琶是什?小时候没认真听……”
“喂,我问你话呢。”天策回头,却看见苍云醉倒在桌上。
“……嘿,人家醉卧沙场,你在这儿就倒了,丢脸,”他低低地笑出声来,起身把对方送到榻上。“哟呵,还挺沉……”
苍云一身玄甲黑得发亮,坚硬、张扬,但脑后白色的绒毛却柔软异常。
一点绒絮蹭在苍云略带潮红的脸上。
眼睛不复明亮,天策默立片刻,回身放下了帘幕,霎时间寂静一片。
也没有人说话了,只有苍云轻微的鼾声传进耳内,不一会儿变成了喘息。
火炉里的火苗噼啪作响。
一室燥热。

第二天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,他们整理衣衫,洗漱,只当是一次普通的同榻而眠。
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没有再对视。
走出帐篷,天策又呵起气来,“冷死了,唉,冷死了。”
“嫌冷下次就别来了。”
“哎,要来的,要来的。”天策哈哈一笑,转而语气又变得懊悔了,“早知道当年就让我来这儿了,省的你受苦。”
苍云抿抿嘴没说话。
他们走向城门,一路无话,只是雪很重,压在河山之上,落地惊心。


临别了。
“唉,真应该我来的,太冷了。”天策还在絮叨。
苍云抬头看坐在马上言语的天策,一身破军盔甲红银交织,高高的赤翎,意气风发得不行。身后的万里飘雪仿佛也为他一身泰然之气融化。
他本想加入天策的。他最喜欢破军军衣。但现在看来,失败了。
不过也没关系,这样就很好。
他扔给马上那人一张毯子,“别说话了,小心冻着你的舌头。”
天策咧嘴笑了,见牙不见眼。





“早知道当年就让我来这儿了,省的你受苦。”
苍云还记得他的话,可说话的人只给他留下了盔甲。
他最喜欢的破军军衣。
摸摸染上血变的暗沉的赤翎,干涸的血变成粉末滚落下来。银甲也不复光彩,磨损,创口,烟熏火燎,一切痕迹将所有生机掩埋。
他所喜欢的破军军衣,不是这样的,它不会沾染他的血,不会守不住他的命。

“………到底谁在受苦啊,你这话痨。”
走了很远,他把它们丢弃在雪野。

醉卧沙场君莫笑,古来征战几人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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